漳州南词：凄美的“独舞”

面对漳州南词的现状，蒋亚明老人留给我们一个无奈的背影。

    □福建日报通讯员　郑蔡乐杨特团　文/图

    两年没演出，南词只堪回味中

    “这些天天气太热了，吃不消，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在一起弹唱南词了。”蒋亚明边说边摇着折扇。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漳州文昌宫（又称霞东书院）内，蒋亚明和苏龙根两人，以及其他几个南词队员，都已到古稀之年，平日里大家伙聚齐了也会拿出心爱的乐器拉弹两首回味回味。更多的时候则是到书院泡泡茶，聊聊天，近两年了，南词乐队都没有再演出过。

    南词乐队队员们平均年龄超过70岁了，他们大多是从上一辈浦头港老艺人颜荣谐老人那习得这门技艺。每每说起久不弹奏的南词，大伙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一次完整的表演需要近10人的乐队与演唱，然而除了几位会乐器却少有机会表演的“男艺人”外，南词需要的女唱将，如今已经鲜有人会演绎了。

    “杨镇江是这个南词乐团的组建者，准确讲是重建者。然而这也已经是15年前的事情了。”蒋亚明聊起这支乐团的重建时说道，“乐团早在民国年间就有了，名为‘霞东钧社’。‘霞’为漳州芗城区的简称，地址在其东大门，‘钧’乃古代高级场所，故此得名。‘文革’时，艺人逐散，乐团活动也就随之停止。”

    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漳州文昌宫面临被作为房地产项目拆除开发，时任市浦头社区文保组长的杨镇江几经努力保护下来后，也借此之机重组霞东钧社。他多方奔走，寻找南词老艺人。和杨镇江一样，浦头一带的老居民都是听着南词长大的，很多人小时候都跟着乐团的师傅学过两手，虽然技艺说不上精湛，但对南词的惦念却是实打实的。“没多久，我们十几个浦头南词‘票友’为主力重组的霞东钧社开始定期练习，时不时去参加社区表演，慢慢进入大家的视野。但乐团毕竟是民间团体，几乎没什么报酬，留下来的还是我们这些自娱自乐的老人。”苏龙根在一边叹息道，“前几年老杨他离开了我们，时间兴许随时都会将我们几个带走。”

    百年兴衰，南词辉煌弹指一挥间

    位于漳州市区浦头港的霞东书院，是漳州市区仅存的古代书院，而活动在此的“霞东钧社南词古乐队”则是漳州唯一的南词乐团。

    “南音是南音，南词是南词，两者没有关系，南音是以闽南话为唱腔，而南词是古代官话，即普通话。到现在已经传承了六七代，近两百年。”现任南词乐队队长蒋亚明说。

    “漳州的南词是从江西赣州流传过来的。曾经听闻漳州南词第五代传人颜荣谐介绍，是在清道光年间，由漳州府总爷从江西带来的。”漳州市地方志委员会退休干部张永忠介绍道，“传至民国年间，第四代传人杨瑞庵和高歪，在漳州闹市区浦头建立霞东钧社，南词便开始有组织地进行表演。到上世纪30年代初，霞东钧社成功创演了‘踩高跷

    南词戏’，在当时引起极大的轰动。”

    “1958年，当时我作为漳州市文艺卫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拜访了颜荣谐老先生，也请他组织了南词乐队下乡宣演。”张永忠回忆起60年前的经历仿佛依旧历历在目，“如果说芗剧、锦歌属于下里巴人，那南词就是阳春白雪。南词的歌词创作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这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积累与实践。兴许也正因为此，它的听众与传承者也受到了一定的局限。然而据许多当年的老艺人介绍，在漫长的古乐演变过程，江西、江苏的南词已融入其他音乐的元素，像漳州南词保持得如此原汁原味的，极为罕见。”

    上世纪50年代，一直是边缘戏种的漳州南词第一次有了机会上省城福州参加文艺会演，漳州霞东钧社和南平南词剧团联袂登台，首次进入官方视野。然而不久过后，国家开始精简机构，漳州曲艺团解散，南词短暂的“公

    家”身份也就告终了。大家各奔东西，加之“文革”开始，艺人们便少有机会上台一起唱戏了。

    后继无人，传承期待新鲜血液

    “秋风起兮桂花香啊……”2002年冬天，霞东书院天井下总会有一位姑娘背着双手唱起舒缓优雅的南词。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十几个人的南词乐队，悠扬地弹起乐声。

    那一年，这群老人曾四处奔波，从漳州艺校请来学声乐的学生来学习，而学习唱南词的学生只能根据流传下来的曲谱，重新找感觉哼唱，老人再凭着记忆指导。只是，来的学生都没能留太久，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南词许久再无年轻血液加入了。而这位唱戏的姑娘正是5位前来学习南词的艺校学生之一，最终她远嫁吉林，离开了霞东钧社。其他同伴们也都慢慢转投保险、商贸等等行业。

    种种努力，都没能让南词走出一条新的道路。“南词可以说在漳州地区都是鲜为人知的，如果有个20多位年轻人愿意组成团队，来学习，然后把南词整理录歌，那就完美了。”蒋亚明时常这样憧憬，而最让他忧心的并不是乐手的传承，而是歌者。“南词行腔有特殊的古朴韵味，而这种韵味无法通过文字记录”。

    “曾经我们筹划过将南词、古傩等传统表演形式组织起来，结合廉政文化宣传下村落、下社区，让这些隐藏于民间的传统力量重新走上舞台。”芗城区浦南镇纪委书记胡春字说，“然而随着传承人的日渐老去以及资金力量的单一性，慢慢地又走出了大众视野。”

    前些年，曾经有位喜爱南词的爱好者为南词拍摄了一段纪录片，他的纪录片末尾出现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我们的音乐工作者，该为这濒临消逝的民间音乐活化石南词，做些什么？”这段文字震痛了每位接触过南词且为之惊叹的人们。

    “希望有多一些年轻人愿意坚持学习，即便基础差一些也没关系，将漳州南词传承下去，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心愿。”当问起蒋亚明老先生对于南词传承的期望时，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