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梅花开遍——闽西南大地上怒放的土楼建筑

原标题：土楼不寐 建筑艺术处处开花

南靖动车站是目前全国仅有的土楼动车站

□早报记者 王琼瑜 苏凯芳 文/图

说起土楼，不得不提上世纪80年代的一段趣闻。那时，美国人从卫星图片上发现，中国闽西南一带有疑似核发射基地的东西。为此，美国还特地派人前来调查。后来疑云解开，“核发射基地”原来是福建的土楼。此后，福建土楼声名远播，成为旅游热点。

2008年，土楼“申遗”成功；如今，福建土楼不仅吸引着众多游客，更吸引着众多建筑师竞相模仿，甚至国外都出现了“土楼宿舍”。

南靖新土楼

有动车站星级酒店

还有法庭和安置房

据了解，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福建就再也没有新建的传统土楼，但走在今天的漳州南靖，新型土楼随处可见。如果你坐动车来到南靖，下车后便可看见土楼动车站，这座去年投入使用的动车站是目前全国仅有的土楼动车站。

除了土楼动车站，南靖还有许多新土楼。虽然新土楼大多由现代的钢筋水泥砌成，但都保留了传统土楼的外表风貌。

驱车从南靖县城到土楼景区，30多公里的路程中就有五六座在建的土楼酒店。据南靖县土楼管委会办公室林主任介绍，土楼成功“申遗”5年来，景区内土楼体验式的旅馆并不多，许多游客当天来当天走，这种“走马观花式”的旅游方式，无法让人体验到土楼的真正魅力，正在兴建中的土楼星级酒店，就是为了留住游客。

在南靖土楼景区外两三公里处，土楼行政服务中心格外引人注目。这片于去年11月竣工的土楼式镇级行政服务中心，集法庭、交警、派出所、工商及消防于一体，随处可见的建筑都离不开土楼元素，位于中央的土楼法庭，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云水谣景区的和贵楼。“随着南靖土楼知名度的提升，南靖书洋镇的行政服务能力已远远不能满足发展的需要。”景区内工作人员介绍，不久将投入使用的这片土楼行政服务中心让土楼与当地结合得更密切，将使一些纠纷和问题在第一时间得以解决，使土楼景区的服务功能更加完备。

土楼原本是百姓住宅，说新土楼在南靖处处开花，不得不提土楼新住宅。在南靖船场镇，路边有一栋崭新的“永庆楼”，它的前身是一栋传统的土楼，因受地质影响，旧永庆楼出现塌方现象，楼内14户居民被迫集体外迁。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3年前，新永庆楼作为安置房在此落成。外形上，新永庆楼仿照旧永庆楼，3层高、内通廊，每家住户拥有的房子仍然是纵向上的一单元。新永庆楼增加了住房面积，两层楼房就有近100平方米，而相同的格局在旧永庆楼里才二三十平方米，难怪住户陈女士说,“我更喜欢新土楼，宽敞方便”。

广州土楼公舍外形酷似南靖围裙楼（网图）

广州土楼公舍

王石福建行后妙想

成就廉租房新造型

中国的建筑师们在继承福建土楼传统，创造新的地域特色方面做了许多尝试：福建省图书馆的大门入口，汲取圆楼的形象，设计半圆形的回廊，围合出前院空间；福建革命历史纪念馆的设计中，采用隐喻圆楼的一虚一实的圆形空间，实现参观人流的转折；福建龙岩博物馆的设计中，更新、传承了土楼的文化内涵。

而在广州南海，有一处催生“租房神话”的土楼公舍。这栋月租金只要400多元就可租到家具齐全的两室一厅的住宅叫“万汇楼”，也叫“土楼公舍”，因为它的创意来源正是福建的土楼。从外表看，它像极了南靖土楼景区内的围裙楼。

2008年，土楼公舍落成，低廉的租金让它迅速成为舆论讨论的焦点，不同于现代建筑的设计让它屡获国际大奖，它还被广东省建设厅列为“广东省企业投资面向低收入群体租赁住房试点项目”。土楼公舍用地9141平方米，外圆内方，直径72米，6层共有245间住宅。所有套间都是30平方米，分两室一厅、一室一厅两种户型。30平方米的“小小户型”只适用住户日常的起居，为了方便住户接待客人，土楼公舍内还安排了24间宿舍和18间招待房间。

时下，土楼公舍住了五六百人，去年年底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入住率超过了92%。“8%的空余是样板间和偶尔没有出租的宿舍。”工作人员李星说，在以往的统计中，入住率经常达到100%，这次的92%属于低值。

说起土楼公舍的诞生，不得不提地产大亨王石2005年的福建行。当时，王石一直在思考，能否建些针对中低收入人群的住房。来到福建看到土楼时，他突然发现，这种圆形建筑像极了宿舍，于是提出是否可以以土楼为蓝本建造小单位住宅。想法提出后，几家设计公司参与了设计。深圳一家设计公司以土楼为原型，结合当地气候等稍作改进的设计——土楼公舍，得到了王石的认可。为了更好吸收土楼精华，土楼公舍设计师特地到福建实地考察，设计师之一孟岩说，“看了土楼后，就更加确定土楼可以作为廉租房的设计蓝本了”。

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土楼宿舍”被称为“世界上最酷的大学宿舍”（网图）

丹麦土楼宿舍

世界最酷大学宿舍

围合建筑增强交流

在遥远的北欧，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一栋学生宿舍享有“世界上最酷的大学宿舍”的美誉，它的设计灵感同样来源于福建土楼。

从远处看，“土楼宿舍”的外围是一格格突出的窗户和露台，起伏有致，不少人起初还以为这是校园内的一栋高尚住宅。走近看，这个圆形的“碉堡”被五个出入口分成五个大段落，但又彼此连接。入内，中心的同心圆是公共空间，有一个种满植物的小庭院，周边围绕着餐厅、自习室、洗衣室、停车处等。往上，是一个个长形方块，就是一间间房。整栋宿舍总共七层，每一层都有公共空间，例如公用厨房、自习室、休息室等；有360间房，其中10%的房间给国际交换学生居住，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洗手间及露台，还能观看四周景色及内部的中央庭院。房间分为四种，分别为26平方米、29平方米、33平方米和42平方米，配合学生的不同需要。

如果按落成时间算，哥本哈根的“土楼”还算是广州土楼公舍的“兄长”，因为它落成于2007年，是两名丹麦建筑师的作品。这个灵感来自中国土楼的设计,曾夺得过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国际奖。

外国土楼的设计师认为，土楼式的宿舍可以增加学生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如今来看，这样的宿舍确实大大增强了学生之间的交流，底座的中央庭院经常举办各种学生活动，凹凸有致的露台让同学们站在那里就可以呼朋唤友。

土楼元素并非仅在丹麦“开花”，日本琦玉县的森林科学馆，就是以福建土楼圆楼的立意创造了全新的空间形象；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科学图书馆，取福建圆楼、方楼的外观形象和封闭的平面布局手法，创造了对外封闭、对内开敞的闹中取静的阅览环境。

暗藏玄机 古老民居缔造传奇

“群居”的社会关系是土楼的精髓所在，门厅旁、长廊边常能看见土楼人三五成群地闲坐聊天。

□早报记者 王琼瑜 苏凯芳 文/图

“田螺坑畔土楼家，雾散云开映彩霞。

俯视宛如花一朵，旁看神似布达拉。

或云天外飞来碟，亦说鲁班墨斗花。

似此楼形世罕见，环球建苑一奇葩。”

著名古建筑专家罗哲文先生曾如此盛赞南靖田螺坑土楼群。作为世界物质文化遗产，福建土楼不仅有着冬暖夏凉、防贼防盗的功能，其围合聚居的生活模式更是拉近了人和人的距离。所有的这些，都成为现代建筑师追随这种古老建筑模式的理由。

高墙围合屋檐挡 土楼内冬暖夏凉

冬暖夏凉是许多人对土楼的印象。土楼以夯土墙承重，外墙大部分有1米多厚，最厚的达2.5米，沿海地区最薄的也有五六十厘米。土楼内部所有房间几乎都是以土墙围合。如此一来，厚厚的土墙夏天可以阻挡酷暑，冬天可以隔绝寒风。

据土楼景区的导游介绍，南方夏日炎热，骄阳似火，高墙围合加上巨大屋檐的遮挡，减少了土楼内房间的日照时间，让房间大多时候处于阴影之中，再加上厚土墙对热气的阻隔，使得土楼内院和房间都十分阴凉，“如果卖空调的人来土楼销售空调，一般是没有市场的， 因为土楼居民根本就用不上，而且晚上睡觉都要盖被子”。

大门通常是连通土楼内外唯一的通道，大型土楼最多再增加两个侧门。四周围合，大门和侧门就成了土楼自然的通风口，形成巷子风。时常在南靖裕昌楼门厅旁纳凉的一位老人说，因为有巷子风，门厅成为全楼最凉快的地方，土楼人闲来无事时最喜欢坐在这里纳凉聊天。

夏去秋来，山区里的严冬可谓寒风凛冽。这时，土楼四周的高墙又成了天然的屏障。晚间大门紧闭，冷风全都被挡在屋外。楼外寒风凛冽，楼内则因为数百人围合聚居，兴旺的人气使得这里好似形成独特的“小气候”。诚如南靖书洋镇的一名许姓大妈所言，虽然她已和儿孙搬出土楼居住，但新建楼房一到冬天就显得有些冷飕飕的，自己时常会怀念冬暖夏凉的土楼。

除了调节温度，土楼还具有调节湿度的作用。雨季，厚厚的土墙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因此，即使是梅雨季节，土楼内也很少出现“墙壁流汗”的返潮现象。而在旱季，土墙又能自然释放水分，在一定程度上调节室内的湿度。

土楼高高的厚围墙，可以挡酷暑挡寒风，还可以防贼。

石墙基大门唯一 能防洪水能防贼

在南靖土楼景区内的裕昌楼，记者看到土楼的墙脚通常用大卵石或块石干砌至最高洪水位以上。“这样是为了确保土墙不被水浸泡。”据裕昌楼居民介绍，石砌的墙脚不仅有防水功能，而且能使土楼墙脚更坚实。在这种情况下，想从外面撬开大卵石是极其困难的。

盗贼若想从墙外挖地道进楼也是绝无可能的。因为土楼外墙的石墙基一般深1米多，有的更深些，直达老土，墙基比墙脚还要厚。即使在今天，当地人仍骄傲地称“坏人想挖通墙基或打通地道是不可能的”。

土楼与外界唯一的通道是大门，大门一般采用上好木头制作，厚达10厘米，有的外围还加上铁皮。用当地人的话说，这样的大门“坚强厚实，连子弹也打不透”。如龙岩永定的裕兴楼就是一例，1934年，永定县农民自卫队退守楼内，国民党中央军围剿数日仍无法攻破，挖墙失败后想用炮破楼，动用平射炮轰击，哪知19发炮弹不过把土墙打出几个小凹坑而已，土楼岿然不动。

如今战火纷飞的年代早已远去，土楼最主要的功能之一——防卫功能已被削弱，但土楼围合式的高墙将土楼内外隔成两个世界，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广州土楼公舍工作人员李星说，土楼的构造方便管理，只有一个入口增加了闲杂人等进入的难度，而且还可以增加居民的心理安全感，“就像一个圈，进去后就有种安全感”。

红白喜事都在土楼内的公共场所举办，一家有喜，家家有喜。

群居生活省空间 一家有喜家家喜

走进土楼，除了扑面而来的长廊和屋子，还有坐在庭院里摘菜洗菜、泡茶聊天的居民。每天下午四五点，中间庭院常有三五成群的土楼人 围坐在一起，或摘摘菜，或聊一聊一天都忙了些什么。南靖土楼景区导游小李介绍说：“住在土楼内，一家有喜事，家家有喜事。不管是黑白喜事，土楼内的居民都会相互帮助，关系十分密切。”

福建省建筑设计研究院顾问总建筑师黄汉民认为，土楼虽然占地面积大，但人口住宿密度高，比较节省土地，内院式的房子国内很多地方都有，但都是四合院，圆形的内院是比较少的，因此设计师更多地以此为创作灵感。

诚如广州土楼公舍的设计师之一孟岩所说，土楼本身的形式并不是最重要的，土楼所带来的“群居”的社会关系才是土楼的精髓所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想占有更大的空间，但其实大多数人是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尤其是年轻人。”虽然土楼诞生于福建山区，但在孟岩看来，土楼是用城市的模式来解决乡村问题，因此它本身就适用于城市，房间不大，但中间的庭院等公用空间是私人空间的延伸，大家甚至可以在庭院和来访的客人聊天。他说，正是土楼的这种特性，让它能够成为解决大城市住房紧张的模式之一。

落成投用5年来，土楼公舍迎来送往不少人，在这个空间里多数人结识了新朋友，有人在土楼里遇到了知心好友，有人邂逅了人生伴侣、举办了婚礼，甚至有了土楼宝宝。

土楼景区外，沿路都有在建的仿土楼建筑。

■声音

再利用是最好的保护

福建土楼现存有近3000座，曾有数十万人居住其中。如今相当多的土楼居民已经迁出，有的土楼正面临被废弃的命运。在看到土楼建筑备受青睐的同时，如何保护传统土楼也成了迫在眉睫的课题。

黄汉民认为，土楼人远离土楼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土楼已不能满足现代生活的需求，“人口不断增加，但土楼内的空间没有增加，致使居住空间日益拥挤”。此外，土楼内缺少厕所等卫生设施，缺少私密空间也是现代人逃离土楼的原因之一。

为了保护土楼，黄汉民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加土楼人对土楼的文化认同感。走在土楼内，能听到“会赚钱的人都搬出去住了，剩下的都是搬不出去的”等类似的说法，似乎在部分土楼人眼中，仍住在土楼里是落后的表现。研究土楼的过程中，黄汉民曾说过，只有土楼人真正认识到他们的根之所在，把土楼看做自己及子孙的需要，才会自觉地保护土楼。孟岩也认为，“其实土楼人应该懂得，土楼是宝贝，他们应该因有土楼而自豪”。

南靖书洋镇的行政服务中心内充满土楼元素，土楼法庭的外观似云水谣景区的和贵楼。

那么，如何让土楼人从愿意保护土楼到能够保护土楼呢？黄汉民认为，土楼的保护要从土楼居民的实际需求出发，改善基础设施，让土楼人得到实惠，这样才能留住土楼人，最终留住土楼。“近3000座土楼全数保护是不可能也是不现实的，保护土楼要分清主次、抓重点。对于一时无法修复的土楼，也要尽可能地维持现状”。在保护土楼时要允许对现有土楼进行适当的改造，如适当迁出楼内居民，减少楼内人口密度，根据现有产权及各住户的人口组成和居民不同需求进行改建设计。土楼的合理利用不仅是为游客，更重要的是为村民服务，如可把土楼改建为村民的活动场所，利用土楼作为老人或青少年活动中心，还可作为乡村图书馆、民俗博物馆等。

孟岩认为，土楼最好的保护是再利用，“该保护就保护，该改造就改造，建筑外形不要改，但通风、采光等是可以改变的，增加马桶等卫生设施是让土楼人在土楼生活应该做的”。

在建的南靖体育馆也是采用土楼元素

南靖土楼景区内，越来越多的酒店建成土楼状。

南靖船场镇崭新的安置房永庆楼，前身是一栋传统的土楼。

屋内空间小，有些家务挪到屋外进行，无形中增加了邻里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