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网漳州12月30日讯(通讯员 陈建和 本网记者 陈志远)15当学徒,17成师傅,坚守廿四载,弹被超万床,一手老手艺,温暖万家人,来看看一位“弹棉郎”和他的“温暖事业”。
连日来,淅淅寒雨让龙海市程溪镇下庄村下埔社显得格外静谧。12月28日,骤然响起的高音喇叭打破了小山村的这份宁静。
“又是‘打拳卖膏药’的!”“走,瞧热闹去!”……七嘴八舌中,猫在庙口聊天的阿公阿嬷,起身向村中广场走去。恰逢周末,宅在家中赶作业的孩儿们也不淡定了,纷纷循声而去。
“9年了, ‘打棉被的’今天终于来了!” “我得赶紧回家把那硬邦邦的棉被拿来给小李子翻新一下。”……不一会功夫,婆娘们纷纷朝家的方向一路小跑。
原来,村里来了弹棉花的。乡亲们口中的小李子,就是江西省赣州市于都县的李志平。9年前,李志平夫妇曾经来这里打过棉被。因其手艺好,不偷工减料,收费又公道,所以乡亲们还依稀记得他。
和着震耳的歌声, 小李子一家人撑开一顶十来平方米的帐篷,铺上一张大床,准备好各种工具后,便忙活开了……
午间,趁小李子一家吃午饭的间歇,笔者和他们聊起了他们的“弹棉经”-—
子承父业 坚守廿四载
今年39岁的李志平是他们家族中的“弹三代”,爷爷、父亲、叔父都是弹棉人。“小时候家里穷,作为家中长子,15岁时就不得不辍学跟随父亲、叔父走村串户学弹棉花。17岁那年,学会了全套技艺的我另起炉灶,并带着妹妹走南闯北去弹棉花赚钱。”说起如何成为“弹棉郎”,李志平颇感无奈,却又有几分自豪。
外出弹棉花就是一省换过一省,一个村子换过一个村子,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四海为家。李志平说他们最远的到过广西,较多的还是在闽赣两省。每年,他们从农历七月外出,到腊月廿八九才怀揣工钱回家过年,过完年再次外出,直到农历三四月返乡。在家的那段时间,他们会去打些零工或做些小本生意。
“24年来,我们弹制的棉被有一万多床了!”这个纪录,让李志平颇有成就感。但当问及对自己坚守了24年的这门祖传手艺会如何坚守时,他表情茫然,沉思许久后说:“这是一份‘温暖的事业’,它承载的不仅仅是父辈的期望,更有自己的一种情怀。”
好手弹棉 弹就鸳鸯谱
年年来漳州弹棉花的李志平,如今已练就了一口标准流利的闽南话,他说,他之所以特别喜欢来漳州弹棉花,是因为漳州人热情大方,而且社会治安好。他所到之处,人们都很友善,不但提供用电用水,还会送来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这让他备感心暖。
“20岁那年,我到漳浦杜浔弹棉花时,还在那里‘弹’了个老婆呢!”当年,李志平凭着勤劳朴实和一门好手艺,虏获了当地一位同龄姑娘的芳心,并喜结连理。“当时,我除了一辆破旧自行车,和一些弹棉花用的家当外,一无所有。但她还是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死心塌地地跟我走天涯,真的让我很感动……”
从此,在李志平的弹棉路上,多了个特殊的徒弟,她除了帮忙弹棉被外,还包下了洗衣做饭等活。小俩口夫唱妇随,用“打棉被”赚来的钱赡养家中老人,还养育了3个子女。
“大女儿今年已经18岁了,老二是个男孩子,两人都已辍学,今年跟随我们一起出来弹棉花,13岁的小女儿在老家读书。由于我们长期在外,导致两个孩子过早辍学了,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怪我们。”李志平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孩子和我拌嘴时,常怨叹我们没时间在家里好好陪他们,以致他们连撒娇的机会都没有……”接下话茬,孩子的母亲眼圈顿时湿润了。
与时俱进 “鸟枪”换“大炮”
“传统的手工‘打棉被’有弹棉、铺棉、揉棉、网纱、缝线等多道工序,单弹棉花这一道工序就要一两个小时,一床棉被制作下来需要三四个小时。手工弹棉,弹棉人要肩背手持20来斤的弹弓、木槌,期间还要用篦子整、磨盘压,十分累人,每次收摊时,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腰酸背痛。”说起纯手工弹棉的辛苦,李志平似心有余悸。
为减轻体力消耗、提高效率,今年初秋,李志平添置了弹棉机,还购置了一辆箱式小货车,并根据车厢尺寸定制了一台全自动电脑缝被机,固定在货车车箱里。这样一来,不但外出方便了,而且省却了转场时叫不到运输车辆的烦恼,还提高了工作效率。“以前,妻子除了做饭洗衣,还要做些诸如拉丝、缝被角、勾边等活计,现在有了机械,她‘下岗’了,成了全职的‘煮饭婆’!”李志平用闽南话打趣地说。
有了机械的加盟,现在翻新一床大棉被,连同入套缝制,仅需三四十分钟。而且缝制后的被褥外观丝毫不比正规厂家的产品逊色。只是,人们记忆中“嘣、嘣、嘣……”那富有节奏感的弓弦声被机器轰鸣声取代了。
尽管半机械化翻新出来的棉被比手工精致很多,但李志平并没因此随意提价。他视棉被大小,搭上一条新被套,收费80--120元不等,如需添加新棉,每斤25元,而且现场制作,不掺假,让人放心。
“鸟枪”换“大炮”后,李志平有了空闲时间,于是,他又兼营起手工做床垫的生意。
日趋式微 传承遇尴尬
随着社会的发展,市场上出现了羽绒被、太空被、蚕丝被等新产品,这对弹棉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现在,仅有上了岁数的城里人,以及乡下一些中老年人还对传统棉被情有独钟,年轻人多数与传统棉被‘绝缘’, 所以,弹棉被已成了‘夕阳产业’了,再加上这活又累又脏,因此没人愿意传承了!”见证了弹棉行业变迁的李志平对弹棉花这一日渐式微的“老手艺”即将失传心怀隐忧。
早年,李志平也曾经带过2个徒弟,后来都因嫌太苦太累,改行了。“弹棉花是个苦行当,全年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闯荡,风餐露宿,和家人聚少离多,成天泡在棉花絮和灰尘里,还赚不到几个钱,真的不如去打工!”李志平的妻子如是说。
采访中,李志平的大女儿表示,她明年不再跟爸妈出来闯荡了,要在老家工厂打工。他17岁的儿子也斩钉截铁地说:“以后我坚决不从事弹棉花这个行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