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追踪之“女孩辍学打工 给狱中癌症父亲寄钱” 最后107天 女儿燕子陪他走完
“明明有话留给我,不说一句就走了”,燕子感慨,父女俩唯一一次长谈是关于母亲

这张合照是燕子最喜欢的
东南网7月10日讯(海峡都市报记者 陈青松 戴江海 文/图)14岁那年,燕子辍学打工,给龙岩监狱中的癌症父亲庄水顺寄钱。时光,匆匆过。16岁这年,燕子辞掉工作,回家专心照料保外就医的父亲。
谁料,女儿107天的陪伴,却成了燕子心中的一份回忆。7月5日上午,龙海颜厝马洲村,庄水顺躺在家里的床上,任凭燕子怎么哭喊、拉扯,再也没有醒来。他走完了52岁的一生,没给女儿留下一分钱、一句话。
“明明他有话要讲,我就在门外,为什么不说一句就走?”燕子心里落下一堆难受。十六七岁的花季,当寻常人家的孩子还在享受父母百般疼爱时,命运,却给了燕子这般磨难。或许,此前的经历注定要为今后的幸福加分。未来,燕子将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雨,继续回工厂上班,“我会好好的,会照顾好自己,希望爸爸能走得安心”。
没有一句道别 父亲突然就走了
昨天下午,龙海颜厝马洲村,空荡荡的祖厝里,父亲庄水顺睡过的床铺,用过的碗筷,都清理完了。
比起2年前的懵懂无知,16岁的燕子,一袭天蓝色连衣裙,坐在屋檐下,那么稳重。双手交叉,不停搓着拇指,燕子低着头说,她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他明明有话留给我,我就在外面,他为什么不说一句就走?”燕子说,7月5日上午10点多,爸爸叫她去烧点水,烧好水,燕子去问爸爸,要不要吃点什么。可是,病榻上的庄水顺没有回应,一动不动。
“一直叫他,没应我,又一直推他,他都没有醒。”燕子手足无措,心跳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燕子赶紧给叔叔打电话,叔叔回来后,确认爸爸走了,“叔叔说,爸爸走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离开的时候很痛苦,应该有一些话想说,但没有说出来”。
燕子很自责,“他前几天一直做一个动作,双手插着,指着喉咙,可能是想说,自己随时气上不来了,我怎么就没有留心呢?”

父亲走了,但乐观的燕子说,会好好生活并感恩
父女唯一一次长谈聊到母亲
女儿最后的陪伴,从3月21日那天开始。燕子签了字,庄水顺从龙岩监狱保外就医,回到朝思暮想的龙海马洲村。
燕子知道,父亲其实不想“走”,还想看着女儿长大,嫁人,还想着抱上外孙。
燕子辞了工作,回到家,专心照顾父亲,“我们家没有什么钱,爸爸只能在家里,身体不舒服,我就去买止疼药,买最贵的那种”。
而叔叔家很小。为了方便燕子照顾父亲,叔叔一家搬出去租房住。老厝就剩下燕子父女,每天,做家务,给父亲洗衣、做饭,偶尔陪着聊聊天,成了燕子生活的全部。
开始,父亲还能吃猪蹄,燕子就常买回来炖汤,“爸爸生病后,脾气开始变坏,动不动就发脾气”。燕子上午刚买回来的猪骨头,爸爸拿过来一看,就扔掉,说发臭了。燕子默默捡起骨头走开,躲到屋外一个人流泪,“真的很伤人,可他是我爸爸,又得了这种病”。
后来,爸爸只能吃流质的东西,燕子就想着法子给爸爸煮面、炖汤、煮稀饭。
父女很少交流,唯一一次的长谈,是关于燕子母亲,“他说了很多,我已经模糊了,大概是说叫我不要认她”。从2岁开始,没享受过一天母爱的燕子,对于母亲,已经无感。
好好生活 带着一颗感恩的心
父亲走了,头几天,燕子心里难受得厉害,自己那么努力,希望和爸爸多过几天,没想到,还是留不住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燕子会拿出自己和爸爸的合照,看着爸爸一脸慈祥地望着她,就止不住泪水,“这照片是记者哥哥拍的,我最喜欢这张了”。
燕子说,尽管父亲生前赌博、抢劫、入狱,但她依然爱他。
父亲去世当晚,村里许多人过来祭拜,村领导来家里,拿来800元。还有,不怎么熟悉的村民,拿了2000元给她。燕子说,2年来,有许许多多的人帮助她,户籍民警小高姐姐、记者哥哥、村领导,还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这2年,我学会了感恩,我会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看到那些还在读书的孩子,燕子也会羡慕他们,“我羡慕他们,有一个完整的家,有自己的爸妈,为什么我没有?”燕子说,她不想念书了,过2天,她就回工厂上班,好好赚钱,好好生活。
而燕子的叔叔、婶婶说,他们会把燕子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看着她嫁人、生子。
记者手记
今天的磨难 为明天的幸福加分
大眼睛,天真懵懂的眼神,14岁的燕子一身桃红色工作装,站在旧厝刚吐绿意的小树旁,微笑,2013年4月的这一瞬,定格在我们的记忆里。
我们记住了她,是因为她的孝顺、懂事,是因为我们心疼,生活为何赋予小小年纪的她,如此多的磨难。
2年了,我们看着燕子,从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变成一个稳重的少女,一改当年的青涩无措。2年了,我们亲历了燕子无法落户的迷茫,亲历了燕子与狱中父亲相见时的难分难舍,亲历了燕子办好户口、身份证后的那份喜悦,更动容于燕子陪伴父亲走完生命最后的107天。
今天的磨难,也许就是明天幸福的源泉,为此加分。
离开时,看着燕子自信的笑容在绿阴下闪烁,我们欣慰。祝福她,未来,美满幸福。
事件回顾
坚强,写在燕子的824天里
2013年4月2日,记者第一次见到了燕子,聆听这个无户口、无身份证的14岁女孩辍学打工,为监狱身患癌症的父亲寄钱的故事,同时,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了龙岩监狱,见到了燕子的爸爸。
4月3日,许多网友纷纷联系本报献爱心。颜厝派出所的民警也为燕子的落户支招,并和记者一道,去燕子的生母家中,动员其生母出面做DNA亲子鉴定,看能否将燕子户口落在生母家。
4月15日,燕子的生母迟迟未露面,记者和派出所民警联系了南方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员,奔赴龙岩监狱,免费帮父女二人做DNA鉴定。庄水顺户籍所在地马洲村的村委还捐了1200元爱心款给燕子。
5月6日,南方司法鉴定中心寄来鉴定结果,庄水顺和燕子为亲生父女关系。颜厝派出所向燕子生母发出受理通知书,要求其生母到派出所就燕子落户签字,过期视为自动放弃监护权。
5月21日,燕子生母仍未回应。颜厝派出所户籍室民警决定为燕子落户,并拍照制作身份证。当日,燕子拿到户口本,并写感谢信。
6月9日,燕子领到自己的身份证。
今年3月21日,被判11年,52岁的庄水顺保外就医。
今年7月5日,燕子陪伴父亲走完他最后的107天。 |